南充血案

虽然最近几篇写的全是资阳和南充的涉黑犯罪大案，但实际上2000年左右全国各地都有带有鲜明黑社会印记的组织出头，不独上述两地。有学者认为，南充血案的发生，从根源上说，这与起源于清朝、盛行于民国时期的“袍哥”文化遗毒，有一定的关系。一分来自四川公安厅的报告也指出，“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受‘袍哥’封建余毒及境内外黑恶势力的影响，四川以成都为代表的经济、交通比较发达的中心城市出现了带黑社会性质的黑恶势力。”

受《傻儿师长》等经典电视剧的影响，“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的台词已成为经典。所谓四川袍哥，还有个名头叫哥老会，亦称汉留，与青帮、洪门并称中国近代三大封建帮派，在民国早期反袁世凯、反捐税苛政、反外来势力的斗争中，起过很积极的作用。如近代小说《死水微澜》中，就描写了四川袍哥参加同志军，保护川汉铁路的故事。再如近代从四川走出去的风云人物，也基本都与袍哥大有瓜葛，或干脆就是袍哥组织的大哥，傻儿师长的原形范绍增就是一名袍哥军阀。

袍哥文化在四川各地很有影响，1980年开始，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渐渐提高，一些无业游民效仿以前的袍哥组织结合到一起，流窜犯罪。2001年，南充除了著名的罗小林、刘天兵两个黑势力犯罪集团，还有一些小鱼小虾米也蹦哒得欢实，比如今天要说的这个黑老大胡东。

2001年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节，不过这个节日还没在南充流行开来，但这天发生的事倒着实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话说4月1日是胡东的生日，每天都有人过生日，这个也正常。不正常的是，胡东是个操社会的“操哥”，而且混得着实不错，手下跟着十多个小弟。

2000年左右正是南充涉黑社团的黄金时代。

首先，负有保护一方平安的警力捉襟见肘。西南石油学院一位教授直言不讳地说“南充的治安一直不能令人十分满意”，主要原因就是警力有限，比全国、四川省的同等规模城市都低。别说警察少了，就连破案用的警犬，据说当时的市局也只有一条。

这必然带来更多问题。比如警察的业务能力跟不上，刘天兵等人在犯下罪恶滔天的“5.16”轮奸杀人案（连杀3男1女，凌虐后砍下头颅扔进嘉陵江）之前一年，就曾在西山将一对恋爱中的青年男女先奸后杀，“5·16案”前几天，他们就对三名南充卫校的女生实施了强奸、重伤，并留下了指纹，这么重要的线索却被警方当成了普通的强奸案处理。

基次，全市治安死角极多。比如刘天兵团伙屡屡得手的西山风景区以及“5·16大案”的发生地嘉陵江边芦苇丛中，这些偏僻处所都是治安死角。实事求是地说，警方对这些地方并非全无防范，比如西山一直都有护林员、联防队员巡视，嘉陵江边也有水上派出所的联防人员巡逻，可是受制于这些“临时工”性质的编外人员专业能力的欠缺，以及谁都可以假冒的弱点，联防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而在当时来说，遍地安装摄像头更是不可想象的。所以说，这既有警力不足的问题，也有科技的制约。

第三，不破不报的保守机制。中国人都是含蓄内敛的，崇尚只做不说，警方也是如此，为防犯罪分子听到风声潜逃，基本上不破案都禁止让媒体报道。这样不但让谣言四起，增加了普通人的恐慌，而且还没有起到警醒市民的作用。比如有两起西山奸杀案，基本上发生在一周之内，刚有一对男女被奸杀，没过几天又是一对，而且作案地点相距不过百米。如果有关部门及时向大家宣告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样的凶杀案件，还会有人深更半夜去那些危险地带吗？还会往同一个地方跑去玩吗？

人民日报社旗下媒体曾经追问：“现在案件破了，有关部门出来说话了，各种宣传也跟上了。可要是案件一天没破，我们是不是就休想了解一丁点案情？换一句话说，有关部门是不是想仿效一些司法机关对案件的‘不破不立’，也来一个‘不破不报’？”令人深思。

第四，学校的失职。当时全国高校都在扩大招生规模，步子迈得很大，但是管理并没有跟上。明知警力不够、治安不好，这些却没有引起高校的足够警觉，对于国家规定的高等院校综合治安管理，贯彻得也并不彻底。刘天兵团伙的主要伤害对象是南充的高校学生，他们一共杀了11人，其中就有7人是在读学生，而女性都无一例外地先被轮奸，再被杀死。如此残忍变态的犯罪方式，却没有引起学校足够的警觉，对于学生的校外管理依然松懈。直到震惊全国的“5·16”案发，校园中才出现了由警察、老师和志愿者组成的巡防队，教训可谓惨烈。

第五，涉黑团伙存在攀比心理。一个城市里，好人的社交圈极其有限，但地下社会的交流却极其频繁。那些几乎同时开始混社会的人，经过一定时间的拼杀后，到最后基本上都互相认识，眼看和你同时起步的现在都比你混得好，那些要面子的老大怎能不急？越是不肯让人看扁，就越来越疯狂，你抢劫我也抢劫，你杀人我也敢杀人。

第六，司法腐败。不得不承认，一个城市里有些团伙之所以一呼百应，与某些司法蛀虫的勾结放任有很大关系，类似《无间道》里黄sir和韩琛那种相爱相杀的关系。2000年以后南充最出名的黑老大罗小林，早在1991年就因伤害罪、流氓罪被判15年，但他实际只坐了6年牢就出狱了，接着就变本加厉地报复社会，重伤、杀人、轮奸、强奸、高利贷……近乎无恶不作，最后直到公安部、省厅亲自过问，无人敢保，这才栽了。

胡东团伙当然没有罗小林、刘天兵那样的知名度，至少他们没敢杀人，但也是一群坏得流脓的家伙。

他手下的张义勇、张义东、王义龙、马伟等人，深深觉得无以回报老大的恩情，决定在4月1号这天为老大奉上一份特别的厚礼。

当天晚上9点左右，几个坏种酒足饭饱，窜到高坪区临溪街某美容院。他们到的应该是一家不那么正规的美容院，原因很简单，那个年代的老百姓生活水平没有提高，既没意识也没余钱“为自己的美丽买单”，另外，正规的美容院哪有晚上九点钟还开着门的？而临溪街也确实是红灯区之一。当然，实际情况已经不知道，本文有改写，如与实际不符，在此先行致歉。

屋里坐着的各位“美女”见这些凶神恶煞的大爷来到，都是江湖上讨生活的人，倒也不怕，连忙站起来迎接。几个人一脸横相，手倒没闲着，在这些女人身上着实吃了些豆腐，然后各挑了一个中意的进屋。半小时后，他们打算离开，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老大今晚还没女人呢……”几个人一拍脑袋，对哈，他们左瞅瞅右瞅瞅，忽地眼前一亮，只见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约莫十八九岁，长得最为漂亮，集清纯与风骚于一体，该遮的遮、该露的露，半遮半掩很是勾人。

几个家伙先还商量，“美女，走去陪陪我们老大嘛！”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出去的，你可以叫你们老大来店里嘛。”这女人姓王，操着夹生的川味普通话娇嗔。

几个家伙又商量了几句，仍没成功。他们是操社会的操哥，哪来的耐心，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王某架上了就往门外拖。

王某哎呀一声，嚷道：“这么凶干嘛？你们都抓疼我了！”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X你妈，哪那么多废话，叫你走就走！”张义勇不干不净骂开了。

虽是风尘女子，另外几个女人倒是展现了应有的义气，都叉着腰大骂围了上来，“X你妈，你们抢人啊？还打人！”

张义东大怒，又左右开弓给了王某两巴掌，骂道：“老子人都敢杀，别说打你狗日的了，还XX说普通话，你镶金边的啊？”王义龙和马伟已经一声不响地掏出刀子，恐吓道：“敢报警的话，老子把你们都杀了！”于是众女皆被震住，再无一人敢上前者。

这边王某还在挣扎，又被一顿殴打，鼻青脸肿，下面还挨了几脚，不敢再反抗，被几个流氓强行塞进出租车，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没被吓住的女人，也许是附近的居民，也许是不缺正义感的买春人，总之有人报了警。高坪警方接到报案后，马上赶到美容院了解情况，并锁定了王某被拖上的出租车车牌号，然后开始在三区搜寻。然而那时技术手段极其有限，等找到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凌晨两点了。司机说，那伙人把王某绑架到了顺庆区华铁宾馆。

警方顺线出击，突袭华铁宾馆。

凌晨3时，警方踹开3016号房间，此时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啥情况，赤身裸体的胡东，正在疯狂蹂躏被害“小姐”，随即被当场擒获，王某这才获得解救，此时已经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在隔壁3018号房间，胡东的“喽罗”张义勇、张义东、王义龙、马伟等人也当场落入法网，几人被刑事拘留。

平心而论，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案子，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类似的事在各个城市都发生过。但没过几天，这事被媒体报道了出来，标题赫然就是“别出心裁：黑帮老大过生日，寿礼竟是美少女”，在坊间广为流传，成为南充治安恶化的又一例证。

胡东们、罗小林们、刘天兵们不知道的是，国家很快就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声势宏大的第二次严打，他们的末日就快来了。不久，罗小林、刘天兵等主犯都被执行死刑，胡东及其四个喽罗都被判刑，到今天，新南充的治安不比任何城市差，我们的天空也是朗朗乾坤，袍哥文化已经绝迹。

参考资料：《别出心裁：黑帮老大过生日，寿礼竟是美少女》、《南充惊天血案台前幕后详细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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