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梅克共和国

卡尔梅克人，是蒙古人的后代，现为俄罗斯联邦卡尔梅克共和国主体民族，是欧洲唯一的黄种人民族

尽管俄罗斯长期被西欧各国开除“欧籍”，归入“亚洲国家”，但从自然地理角度看，欧洲和亚洲的边界是俄罗斯境内的乌拉尔山脉和大高加索山脉，因此，俄罗斯仍然有近25%的领土位于欧洲，面积约427万平方公里，远超欧洲其他国家。

传统意义上的欧洲，指的是北大西洋沿岸、地中海以北、乌拉尔山脉以西的地区，主体民族是白种人

事实上，乌拉尔山脉以西、高加索山脉以北的地区本就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欧洲，由此就诞生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就是全员白种人的欧洲也出现了唯一一个纯亚洲血统的黄种人民族，这就是俄罗斯的卡尔梅克人，他们居住在俄罗斯北高加索联邦管区的卡尔梅克共和国。

卡尔梅克共和国的位置

按照高加索山脉以北皆为欧洲的原则，这支纯黄种人民族也被归入了欧洲民族的序列。事实上，俄罗斯人之所以不被欧洲人接纳，除了信奉和天主教对立的东正教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俄罗斯人在历史上曾和蒙古人、突厥人等亚洲游牧民族有过大规模的混血融合。

俄罗斯联邦现任国防部长绍伊古，就是一个俄罗斯图瓦人，而图瓦人本质上就是蒙古后裔，是俄罗斯化的蒙古人

欧洲有一句名言叫“每一个俄罗斯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蒙古人的血”，由于蒙古入侵的悲惨历史，几乎所有欧洲民族都十分畏惧蒙古人，因而也反感俄罗斯人，甚至有一些欧洲极端反俄分子还蔑称俄罗斯为“白色蒙古人”。

一名俄罗斯黄白混血的模特，她的父亲是俄罗斯白人，母亲是有俄罗斯白人血统的蒙古裔卡尔梅克人

而卡尔梅克正是13世纪蒙古人入侵欧洲留下的“遗址”，卡尔梅克人就是没有回到亚洲的蒙古人的后代。说“卡尔梅克人”，你可能不知道，但说他们的另一个名字，你肯定有印象，那就是“土尔扈特人”。

1771年，东土尔扈特人跋山涉水回到了中国，并定居在了新疆天山一带，融入了中华民族，史称“土尔扈特东归传”。

卡尔梅克共和国位置

当时正值乾隆年间，乾隆皇帝提笔写下“万民东归”的碑文。2008年，央视还拍摄了一部名为《东归英雄传》的电视剧，讲述的就是18世纪土尔扈特人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中国的故事，内蒙古歌手呼斯楞那首著名的《鸿雁》，就是这部电视剧的插曲。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2008年中国电视剧《东归英雄传》，讲述了18世纪土尔扈特人东归的故事，由马景涛、宁静、斯琴高娃等人主演

留在俄罗斯的土尔扈特人，也就成了今天的卡尔梅克人。从体貌特征上看，卡尔梅克人和蒙古人没有任何差别，近4个世纪过去了，他们依旧是一副黑头发黄皮肤的样子，仍然信仰藏传佛教，和普遍金发碧眼、肤白高挑，信仰东正教的俄罗斯人相去甚远。

卡尔梅克人从体貌特征上看，和蒙古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明末以来，蒙古人便以藏传佛教作为民族宗教，卡尔梅克人也不例外。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的首府埃利斯塔，就是欧洲唯一的佛教城市，随处可见浮屠、喇嘛和佛像，被称为“欧洲小拉萨”，如果不说是欧洲城市，大部分人也许会认为是中国西藏或蒙古的某座城市。

埃利斯塔，被称为“欧洲小拉萨”

那么，这些蒙古人到底是如何来到欧洲，又为什么定居在那里？

俄罗斯人，是俄罗斯的主体民族，约占总人口77%，属于斯拉夫人中的东斯拉夫人，信仰东正教

事实上，卡尔梅克人的祖先卫拉特人最早并不是蒙古人的一支，而是西伯利亚地区的一个游牧民族，然而随着13世纪蒙古人的崛起，卫拉特人很快臣服于成吉思汗。今天史学界已经将卫拉特视作蒙古诸部之一，被纳入“林地蒙古人”之列，相对“草原蒙古人”而言。

其实，蒙古帝国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帝国，而是由四大汗国组成的，其中元朝是版图最大的一部分

13世纪，蒙古铁骑席卷欧亚大陆，俄罗斯、乌克兰更是被统治了长达225年，正因如此，所以许多俄罗斯贵族都或多或少有一点蒙古血统，比如俄罗斯帝国开国皇帝伊凡四世，就被认为有蒙古血统。1242年，蒙古人灭亡基辅罗斯，随即建立起金帐汗国，许多蒙古人就此来到欧洲定居，然而1502年又随着金帐汗国灭亡而悉数逃回中亚、蒙古。

俄罗斯画家笔下的蒙古人入侵

卫拉特蒙古人在元朝灭亡后，脱离“黄金家族”成为漠西蒙古，和东蒙古诸盟分庭抗礼，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当时被叫作“瓦剌”。著名的“土木堡之变”（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导致10万明军阵亡，明英宗被俘，随后瓦剌还一度打到北京城下，差点使明朝提早灭亡。

土木堡之变，即1449年明军战败于瓦剌的战役，在此役中明英宗被俘

不过好在有个于少保于谦，指挥了京师防御战，打退了瓦剌进犯，使得明朝延续了200年。不过卫拉特蒙古人愈发强盛，还发展出了四大部盟，即杜尔伯特部、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事实上，“卡尔梅克”正是俄语对“卫拉特”的音译。

电视剧《康熙王朝》中就提及准噶尔部意图叛乱

明朝末年，天下大乱，卫拉特蒙古人的准噶尔部渐渐壮大，想要称霸一方，统治漠西蒙古诸部。1627年，准噶尔部吞并了整个天山地区，这使得20万土尔扈特人十分畏惧，游牧民族本来就居无定所，不像农耕民族那样安土重迁，无所谓“家园”，因而为了躲避准噶尔部的入侵，他们选择逃离，去寻找新的牧场。

土尔扈特人西迁、东归路线图

1628年，大约20万土尔扈特人、和硕特人从伊犁地区向西迁徙，经过8个月的时间越过了乌拉尔山，抵达伏尔加河南部地区。那里是一片无主之地，彼时莫斯科大公国还来不及占领那里，土尔扈特人唯一的敌人就是来自中亚地区的诺盖人，在打败了他们之后，夺得了牧场，建立了土尔扈特汗国，并定居在了那里。

今天的土尔扈特蒙古人依旧定居在新疆伊犁，人口约为25万左右

然而，好景不长，赶走了诺盖人，更强的敌人随之而来，那就是沙俄。17世纪下半叶，沙俄开始往高加索地区扩张，势必要吃下土尔扈特汗国。

17世纪俄罗斯扩张

此时已经风水轮流转，过去俄罗斯人要对蒙古人毕恭毕敬，进献宝物；而如今工业革命之后，俄罗斯人的洋枪大炮早已今非昔比，蒙古人再骁勇善战，也是明日黄花，过时的东西。

俄罗斯帝国扩张地图

在沙俄的支持下，大量乌克兰的哥萨克骑兵和伏尔加德意志人开始入侵土尔扈特汗国，占领土地，并且和土尔扈特人直接开战。很快，土尔扈特汗国就有名无实，其实土尔扈特人一直和准噶尔人以及清王朝保持着联系，准噶尔人多次劝他们归来，可是屡屡错过了良机。

哥萨克人不是民族，是因不堪地主压迫而逃亡东欧草原的俄罗斯农奴，后成为武装集团，是沙俄最重要的骑兵部队

就这样，土尔扈特人被沙俄征服了，彼时沙俄正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为了争夺黑海和高加索地区而开战，骁勇善战的土尔扈特人就被强征入伍送到前线充当炮灰，10万人只有不到2万人活着归来，这让土尔扈特人恨透了沙俄。

俄土战争前后打了十次，最终以沙俄胜利告终，占领了克里米亚和高加索

在沙俄的同化政策下，许多土尔扈特人失去了许多牧场，只能耕种，成为俄罗斯地主的农奴。土尔扈特人还被强制要求放弃藏传佛教，改信东正教。随着征兵越来越多，土尔扈特人担心沙俄最终会将他们完全灭亡，于是如同143年前那样，开始酝酿逃亡。

《东归英雄传》中的渥巴锡，由中国台湾演员马景涛饰演

当时，虽然沙俄明面上还承认土尔扈特汗国的独立地位，但土尔扈特汗国实质上几乎就是沙俄的殖民地。土尔扈特各大酋长的儿子还得送到圣彼得堡作人质，学习俄语、改信东正教。1993年的电影《东归英雄》中，就有描写土尔扈特酋长之子在圣彼得堡的段落。

1993年中国电影《东归英雄》

1761年，19岁的渥巴锡即土尔扈特汗位后，沙俄欺负他年纪轻，就想要干涉土尔扈特的政局，因而忍无可忍的土尔扈特人就开始策划“东归”。

渥巴锡回到中国后，被清政府加封为大清蒙古土尔扈特汗

既然打不过你，我就跑。经过十年的筹备与思想工作，1771年土尔扈特人正式踏上了“回家”的路，然而问题是当时的土尔扈特人分居在伏尔加河两岸，东部的土尔扈特人约17万，为了不让沙俄察觉，他们不能等候西部的20万土尔扈特人渡河，那样的话，谁都走不了。

土尔扈特汗国

因此，一条伏尔加河划开了一个民族的两种命运，西部的土尔扈特人在渥巴锡的带领下，经过重重困难，一路上不断被沙俄军队、哥萨克人、哈萨克人劫掠，而且恶劣的风霜天气和野兽袭击也导致了大量人口和牲畜死亡，可谓是“九死一生”。

土尔扈特人路线图

1772年，土尔扈特人终于抵达了他们阔别了140多年的故土新疆伊犁。然而他们的人口只有7万，还不到出发时的一半，当时盘踞新疆的准噶尔部已经被清军击溃，土尔扈特人只得归顺清王朝，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认为这是“万民归顺”的祥瑞之兆，于是亲自题写《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和《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并刻成碑文，立于河北承德。

收藏于故宫博物馆的渥巴锡佩刀

清朝从陕甘两省调拨了400多万两白银和数不尽的物资去帮助土尔扈特人，这让他们感觉到了家一般的温暖。无论如何，土尔扈特东归象征着中华民族的团圆，百年的游子终于归家。

土尔扈特人居住地

可是他们留在俄罗斯境内的同胞，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东土尔扈特人的叛逃，让沙俄政府勃然大怒，当时的沙俄皇帝正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叶卡捷琳娜大帝，如此大事岂不是让沙俄很掉份？因此，沙俄直接取消了土尔扈特汗国，将其纳入俄罗斯阿斯特拉罕省管辖。

俄剧《叶卡捷琳娜二世》，讲述了叶卡捷琳娜大帝风起云涌的一生

最可怕的是，卡尔梅克人被规定要“世代为俄军服役，否则就灭族”。

卡尔梅克共和国国徽，四个圈象征着曾经的漠西蒙古四大部落

大量试图继续渡河的土尔扈特人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或者被强征入伍，并且土尔扈特人和卫拉特蒙古人的名字全部被废止使用，沙俄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名字——“卡尔梅克人”，也有人认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叛逃者”。无休无止的压迫，让卡尔梅克人几乎失去了希望。

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僧侣

1917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建立了苏俄。列宁颁布了“民族自决”的政策，允许俄罗斯境内的少数民族获得自治地位，因而被压迫了数百年的卡尔梅克人建立了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事实上，出生在伏尔加河畔的乌里扬诺夫斯克的列宁，他的外祖母也是一个信仰东正教的卡尔梅克女人，导师列宁其实有1/4的卡尔梅克血统，也就是黄种人血统。

列宁，十月革命的领导者，苏俄的建立者，伟大的无产阶级导师

可惜列宁过早离世，继承者斯大林上台之后，选择了“大俄罗斯主义”，对各大少数民族采取了不平等的对待方式。卡尔梅克人的骁勇善战被他看在眼里，因此又有许多人被强征入伍，而且大量卡尔梅克人也被转移到了中亚、西伯利亚的集体农场。

苏军在卡尔梅克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苏军随即大规模征兵，大量苏联境内的蒙古裔士兵也随之入伍。事实上，苏联一直有大量蒙古裔士兵，还出过一个元帅戈罗多维科夫。

戈罗多维科夫（中间者），蒙古裔，二战时期苏军的骑兵元帅，率军从黑海打到柏林，战功赫赫

当时，5万多名卡尔梅克人加入了苏军，这几乎是所有的18到60岁的卡尔梅克成年男性了。可惜出师不利，战死2万多人，被俘3万人。同时，有一部分不满于被苏联错划成分的卡尔梅克人居然还加入了德军，组成“党卫军卡尔梅克师”，同自己的同胞作战，这种事在二战时期比比皆是，同样的例子还有波罗的海三国，一样的民族，不同的军装。

2015年爱沙尼亚电影《1944》，讲述了二战时期，为苏军和德军作战的爱沙尼亚人同室操戈的故事

叛变和3万人被俘的事情，让斯大林对卡尔梅克人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1943年，和处置车臣人一样，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建制被取消，所有的卡尔梅克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被强制流放至中亚，长途跋涉、恶劣的卫生条件加上饮食水平，导致了约25%的卡尔梅克人死亡，被混入中亚民族之后，又有大量通婚，使得这个民族几乎快要完全中亚化。

在哈萨克斯坦的卡尔梅克人

1957年，赫鲁晓夫上台，随即开始反对斯大林的政策，由此，卡尔梅克人等被流放的民族又得以回到故乡，只不过此时的卡尔梅克人的人口只有10万出头，远不及300多年前。

俄罗斯三个完全的蒙古裔自治共和国

1989年，苏联政府正式承认了对卡尔梅克人的处置是“非法的、错误的”，恢复了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的地位，并且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

一个曾经的女卡尔梅克苏军老兵拿出自己年轻时的照片

到今天，卡尔梅克共和国的人口也只有30万左右，其中32%是俄罗斯族，13%是高加索各民族，只有55%是卡尔梅克人，他们已经成为了俄罗斯社会的边缘民族，在白种人为主体的欧洲，更是不值一提。没有人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

俄罗斯白人和卡尔梅克人一起庆祝蒙古节日

正是因为强烈的自卑感，卡尔梅克人依旧保留了许多蒙古族传统，比如举办那达慕大会、住蒙古包、拜祭长生天、信奉藏传佛教，不过在俄罗斯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夸张的表演。

俄军中的卡尔梅克人

事实上，卡尔梅克人被称为“黄色哥萨克”，说的就是他们极其善战。直到今天，卡尔梅克人都是俄军的重点征兵对象之一，俄军甚至为他们安排了随军的喇嘛，方便他们随时念经。

俄军中的卡尔梅克人

不过，由于工业基础薄弱、人口稀少，卡尔梅克甚至没有铁路和机场，只有公路，其经济水平在俄罗斯排倒数，失业率极高，大量年轻人要么去大城市做“莫漂”，要么加入俄军，要么做和尚，所以人口不到20万的卡尔梅克人在俄军中的比例非常之高，屡获战功，这背后是边缘民族的无可奈何。

普京在卡尔梅克共和国首府埃利斯塔

不过卡尔梅克人一直和中国境内的土尔扈特人及其他蒙古族保持着密切联系，1997年，俄罗斯卡尔梅克共和国以私人名义邀请了渥巴锡汗的第十二代后人，土尔扈特最后一位公主满琳访问埃利斯塔，直到今天，卡尔梅克人都尊称远在中国的渥巴锡汗后人为“可汗”。

满琳在卡尔梅克。满琳是渥巴锡汗的后人，1938年生，现为空军上校及大学教授，她是最后一个土尔扈特公主

如同他们的祖先一样，这个民族依旧昂首挺立在历史的猎猎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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